宗教和哲学的区别是什么？联系？
接下来我们就来分析一下这个命题的具体含义。
理解冯友兰命题的关键是“哲学”这个概念。我们都知道科学具有普遍意义。数学、物理、化学等学科的内容，全世界都差不多。但是哲学不同。可以说，不同的民族和国家都有自己的哲学思想。而且这些民族和国家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可能会有不同的哲学思想。到目前为止，我们似乎还没有找到一个被全世界认可的哲学体系。因此，冯友兰“以哲学代宗教”命题中的“哲学”有其特殊的含义。那么他的哲学思想背景是什么呢？
《中国哲学简史》是冯友兰1947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做的讲座。讲座的听众是美国学生。要让不了解中国传统哲学的留学生了解中国哲学，当然首先要让他们对中国传统哲学的特点有个大概的了解。根据这一思想，《中国哲学简史》第一章的题目是《中国哲学的精神》。本章第一节是“哲学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回答哲学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问题，必然涉及中国哲学的特点。在外国人看来，中国人似乎一直不太重视宗教，也不把宗教视为生活中最迷人、最重要的部分。其他国家或民族将宗教视为他们的终极关切。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中国人是个例外？冯友兰认为，“追求超越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欲望，中国人也不例外。他们不太关心宗教，因为他们极其关心哲学。他们不是宗教的，因为他们都是哲学的。他们在哲学上满足了对超越的追求。他们也表达和欣赏哲学中的超道德价值，按照哲学生活也体验了这些超道德价值。”也就是说，如果说其他文化的核心是宗教，那么中国文化的核心应该是哲学而不是宗教。这就是中国哲学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
当然，这里所说的哲学是指中国的哲学，所以我们理解的“以哲学代替宗教”的观点，当然是在中国哲学的范围之内。中国哲学的这一定位决定了中国哲学的功能。冯友兰正确地指出:“按照中国哲学的传统，它的作用不是增加积极的知识(积极的知识，我指的是关于现实的信息)，而是提高心灵的境界——达到超越这个世界的境界，获得高于道德价值的价值。”中国哲学在中国文化中的这种作用，实际上就是宗教在其他文化中的作用。
需要注意的是，冯友兰这里的哲学绝不仅限于儒家，还应该包括道家和佛家。在他看来，儒家明明是哲学，却不是宗教，这不是问题。“至于道家，它是一个哲学学派；道教是宗教，两者有区别。.....佛教作为一种哲学也不同于佛教作为一种宗教。受过教育的中国人对佛教比对宗教更感兴趣。”在中国传统哲学中，儒释道都应该是哲学，而不是宗教。它们都具有提高人的境界的功能，能够满足人对道德价值之外的价值追求的欲望或要求。冯友兰这里说的是哲学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而不是儒家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所以，把自己的哲学局限于儒家，是不符合冯友兰初衷的。正因为中国哲学中的儒释道都是哲学，都能满足中国人的生活境界，冯友兰才能说哲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否则不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按照冯友兰的说法，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观点是，中国人的基本存在方式不是宗教的，而是哲学的，中国人“按照哲学生活”，“他们不宗教，因为他们都是哲学的”。只有哲学才能清楚地告诉我们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什么是人类的最高境界。
怎样才能得到这样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这里有两个问题。第一，这个最高境界是什么？达到这种最高境界的第二条路是什么？
我们先来看第二点。冯友兰指出，按照中国的哲学，人的最高境界是做圣人。你不必离开这个世界就能成为圣人。在他看来，圣人是入世后诞生的。如果一个人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行动上完成了这种统一，他就是圣人。其实这第二点对于我们理解冯友兰的“以哲学代宗教”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第一点，即最高境界是什么。回答这个问题必然会涉及到冯友兰对宗教的看法。姑且不论他对宗教的看法是否正确，看看他实际上是如何看待宗教的。
冯友兰指出，“其实每一大宗教都是一种哲学加上一定的上层建筑，包括迷信、教条、仪式和组织。这就是我所说的宗教。”按照这种理解，冯友兰作为一个哲学家，当然更注重哲学，而不是仪式、规则等外在的东西。所以在他看来，宗教的核心不应该是仪式、组织、迷信等东西，而应该是哲学。更具体地说，在他看来，宗教中的哲学思想高于仪式等外在的东西。他明确地说:“中国受过教育的人，对佛教的兴趣比佛教大得多。”所以，对于中国人，尤其是受过教育的中国人来说，通往最高境界的道路不应该是宗教，而应该是哲学。这是他提出“用哲学代替宗教”的第一个原因。
提出“以哲学代替宗教”的第二个理由，是冯友兰指出“哲学，特别是形而上学的作用，不是增加实证的知识”，而是提高人的境界。宗教不同于哲学。虽然也有提高人的境界的作用，但也给人提供了关于现实的正面信息。“但是宗教给出的信息与科学给出的信息并不一致。所以在西方，宗教和科学一直是冲突的。科学前进一步，宗教后退一步；在科学进步面前，宗教的权威性降低了。维护传统宗教的人为此感到悲哀，为那些成了不信者感到惋惜，以为他们堕落了。如果没有比宗教更高价值的其他途径，我们真的应该为那些放弃宗教的人感到惋惜。如果没有什么可以取代宗教，他们就会失去更高的价值。他们不得不把自己局限在世俗事务中，与精神事务隔离开来。幸运的是，除了宗教，还有哲学，哲学为人类提供了获得更高价值的途径——比宗教提供的途径更直接的途径，因为在哲学中，为了熟悉更高的价值，不需要走祈祷、崇拜等迂回的道路。通过哲学所熟悉的更高的价值，甚至比通过宗教所获得的更纯粹，因为后者掺杂着想象和迷信。”在冯友兰看来，宗教远不如哲学纯粹，因为它提供了实用的信息，也因为宗教夹杂着迷恋和想象。
第三，也是更重要的一点，冯友兰认为宗教提供的境界不如哲学提供的境界。我们都知道冯友兰有四种境界，他把人的境界分为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毫无疑问，天地境界是人可能拥有的最高境界。冯友兰认为，这种境界并非高不可攀。如何实现？他指出，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就要学会用大全、理、道的观点来看待事物。“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用这样的新观点来看待事物，就像斯宾诺莎所说的从永恒形式的角度来看一样。人能以这种新的视角看事物，那么一切对他都有了新的意义，使人有了新的境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天地境界。”所谓大全、理、道概念是冯友兰“新理学”的主要概念。换句话说，冯友兰的理学是达到天地境界的最佳途径或方法。
在他看来，这样的至高境界是无法凭借宗教来实现的。他明确表示，要达到天地境界，人需要对这些概念有完整的理解。但他也认为，“完整的觉知不容易有底。”但是，如果你没有一个完整的底部解决方案，更容易有一个底部。也就是普通人并不是完全不知道他和宇宙底层的关系。这些不完整的认识表现在人们的宗教思想上。”由此可见，对这些概念的完整理解只能通过哲学或冯友兰的理学来实现。但是，不完全的觉知表现为宗教。为什么？
冯友兰指出，大多数宗教都相信有超人的力量或上帝作为他们的崇拜对象。但他认为，这种观点是人们对宇宙只有模糊随机的认识时才有的概念。而且，宗教中所谓的天堂或极乐世界，在冯友兰看来，也是由于人们对世界只有模糊混乱的认识时才有的概念。再比如创造的概念。冯友兰还指出，它是人们对道只有模糊混乱的认识时才有的概念。
这种混乱而模糊的知识或概念，用冯友兰的话说，是一种图像化的思想。“用一种基于画面的观念，去思考这个，他们认为这是为了上帝，为了天国，为了天堂。在他们的图画式思维中，他们所想象的神、帝等基本属性，大多来源于人类的基本属性等等。.....等等，一句话，所谓的上帝不过是对人的个性的无限放大。所谓的天堂，不过是对这个世界的理想化。这是人们从人的角度，用图片去想象得到的结果。"
如果冯友兰评价玄学，这种混乱模糊的知识或象形思维是“滞销”的。“拖泥带水”的玄学不是好玄学，所以“拖泥带水”宗教所能达到的境界不是最高境界。所以，冯友兰指出:“人从宗教中得到的终极境界，只是接近于这种所谓的天地境界。严格来说，它的境界还是道德境界。”道德的境界低于天地的境界，所以宗教的境界相应低于哲学的境界。
冯友兰认为，哲学主要是指形而上学。玄学可以分为好玄学和坏玄学。不好的形而上学命题是“拖后腿”。他认为历史上大多数分形研究都存在“拖后腿”或“图像思维”的问题，所以维也纳学派排斥形而上学是合理的。但他也指出，他自己的形而上学并没有被拒绝。因为他自己的形而上命题既是“空”又是“灵”“空即是空，灵即是灵。与空相对是实，与灵相对是死。
历史命题是真实的，也是死的。因为一个历史命题，说出来的都是既定事实，到此为止。“根据这一观点，我们可以看到，在冯友兰看来，关于上帝、天堂、天国、创世论等等的宗教陈述，与历史命题相似，因为它们提供了实践的信息，所以宗教命题不是空的，而是实的，所以是‘慢行’的。既然不是空的，宗教的命题就不可能是精神的。
而“真正的玄学一定是空的。”“形而上学的命题是空洞的、精神的。形而上学的命题之所以空洞，是因为它们对现实没有把握，至少很少是有把握的。其命题适用于一切事实，故为灵魂之底。”冯友兰认为自己的“理学”命题既空洞又有灵性。所以他自己的哲学思想体系或者形而上学体系是真正的哲学或者真正的形而上学。只有这样一种形而上的意识形态，才能使人进入天地境界。宗教不行。
那么如何才能让形而上学的命题变得空洞而有灵性呢？冯友兰指出，借助逻辑分析方法。用逻辑分析的方法来谈形而上学，就是对经验进行“逻辑解释”。“所谓‘逻辑底’，就是‘实质底’。.....所谓‘形式底’，就是‘无内容底’和‘空底’。”命题空了，才能有灵性。也就是说，哲学通过逻辑分析，使人达到空的、精神的目标或境界。也就是说，哲学可以借助于知识或觉知来把握这些哲学概念，如理性、百科全书或道家风格。“人有这些哲学思想，他就能认识天空。知天而后能服天，乐天而终至于同天。”宗教不是让人知道，而是让人相信。这让我们想起了德国哲学家黑格尔的观点。
绝对精神是黑格尔哲学体系的最后一部分。“绝对精神”的自我发展过程包括艺术、宗教和哲学三个阶段。在他看来，三者的内容是相同的，其对象都是“绝对精神”。但是他们的表现形式不同。艺术以直觉的形式表现，宗教以表象的形式表现，哲学以概念的形式表现。他认为概念的表现形式高于直觉和表象，所以哲学成就自然高于艺术和宗教。虽然哲学高于宗教，但黑格尔并不认为哲学一定要取代宗教。
基于以上考虑，冯友兰得出结论，“在未来的世界里，人类将用哲学代替宗教。这符合中国的传统。人不一定是宗教的，但一定是哲学的。一旦他有了哲学，他就有了宗教的祝福。”
以哲学代替宗教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历史事实。但这样的历史事实似乎仅限于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而如果真的要以空性和灵性的标准来要求，那么似乎只有有限的一部分人能够通过哲学真正享受到宗教的加持。对于广大群众来说，用哲学代替宗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冯友兰的观点缺乏社会基础。宗教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或制度，既是神圣的，也是大众的。热爱哲学然后学习和研究哲学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少数人的执着追求。普通人的思想“慢热”，有图画式的思想是很正常的。这是历史事实。将来也必须如此。暂且不论冯友兰关于宗教的观点是否有理论依据，至少可以说，他的观点是正确的，用哲学代替宗教的想法永远是少数人的专利。对于广大民众来说，哲学是不可能取代宗教的。所以我的看法是，对于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来说，哲学高于宗教。即便如此，哲学也不太可能取代宗教。因此，冯友兰“以哲学代宗教”的观点不具有普遍意义。正如罗素所说，哲学和宗教应该各司其职。哲学是介于神学和科学之间的一种学问。